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寒冷。
左厢军大营却早已苏醒并非自然的苏醒而是被一种铁血的高压强行催逼出的、带着恐惧和茫然的躁动。
火把将营地点亮如同白昼映照着一张张疲惫、惶恐或麻木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臭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
李铁崖一身冰冷的明光铠独立于刚刚搭建起的简易点将台上。
虎符悬于腰间右手拄着那柄伴随他多年的横刀支撑着大部分体重。
他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苍白得吓人嘴唇因忍痛而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两颗浸在寒冰中的黑曜石锐利、冰冷、深不见底缓缓扫视着台下黑压压集结起来的左厢军士卒。
经过半夜的强行整肃各营总算勉强按照他的命令集结完毕但队形歪斜士气低迷许多士卒眼中还带着对昨夜突然变动的惊疑和对这位陌生且伤残的代都尉的怀疑。
尤其是孙槊及其嫡系部曲所在的营队更是隐隐透出一股不服管束的躁动。
李铁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阵列最前方那些被强行集中起来、同样面带不满和不安的弩手和弓手身上。
大约还有五六百人这是左厢军目前远程打击力量的全部家当他们的箭囊大多干瘪。
他没有立刻训话而是沉默着。
这种沉默比他声嘶力竭的怒吼更具压迫力让台下原本细微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一场预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然而李铁崖开口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沙哑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在想什么。
” 台下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在想王都尉刚倒下怎么就换了个连刀都握不稳的残废来指手画脚?” “在想把弩手集中起来有什么用?箭都快射完了难道用弩杆去砸城墙?” “在想这新来的代都尉是不是疯了急着拿咱们的命去填他的功劳簿?” 他一句句仿佛读心般将台下众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血淋淋地剖开。
许多士卒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孙槊站在将领队列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乎等着看李铁崖如何收场。
李铁崖的目光扫过那些低下的头颅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破死寂: “你们想的或许没错!我李铁崖就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残废!王帅让我来不是因为我有多能耐而是因为左厢不能乱!瀛州城必须破!” 他猛地抬起拄刀的右手指向远处黑暗中瀛州城巨大的轮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但是!你们以为现在缩在后面就能活命吗?看看你们身边!看看伤兵营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兄弟!看看城外那些连坟头都没有的尸首!王景崇会打开城门请你们进去吗?!” “不会!”他自问自答声如炸雷“这座城!不会自己倒下!想要活下去想要拿赏钱想要让你们家里饿不死人!就只有一条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弩手声音斩钉截铁:“用你们手里的弩!用你们弓!把所有的箭!全部给我射出去!射上城头!钉进那些叛军的眼窝!喉咙!心口!把他们射怕!射懵!射得不敢露头!” “为谁?”他猛地回头指向身后那如林般新赶制出来的、粗糙却巨大的云梯和攻城塔“为咱们扛着云梯冲城的兄弟!让他们少死几个!让你们自己或许明天、后天扛着云梯冲上去的时候城头上的箭能少几支!滚木礌石能慢一刻!”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许多底层士卒的心上。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李铁崖的话简单、直接、残酷却戳中了他们最原始的恐惧和渴望——活下去。
“军令如山!”李铁崖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容置疑“所有弩手弓手即刻起由本将亲卫营统一号令!轮番上前不间断射击!吝啬箭矢、畏缩不前者——斩!扰敌不利、未能压制城头者——带队军官斩!” 一连两个“斩”字带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气让所有弩手和军官都打了个寒颤。
“孙槊校尉!”李铁崖猛地点名。
孙槊一愣没想到李铁崖突然点他下意识出列硬着头皮道:“末将在!” “着你部为第一攻坚营!”李铁崖目光如刀直视着他“待远程压制开始即刻督率本部扛云梯附城墙!本将要看到你的旗帜第一个插上瀛州东城垛口!若不能——军法无情!” 孙槊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是明摆着要拿他的人去当炮灰消耗守军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反击!他想抗辩但迎着李铁崖那毫无感情、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令杀人的眼神以及周围其他将领复杂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咬牙道:“末将……领命!” “其余各营!”李铁崖目光扫过其他将领“整装备战轮番跟进!攻城塔推进撞车准备!今日起左厢军攻势一刻不停!直至城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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