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十二子时。
寒潮初至江风如刀。
瓜洲码头万籁俱寂唯余枯芦瑟瑟作响。
江面浮着一层薄雾灰白如纱将泊船、栈桥、石阶尽数笼入朦胧之中。
远处更夫敲梆声如闷鼓一声又一声渐行渐远仿佛连时间也在这冬夜里被冻得迟缓。
西仓是码头最西头的一排旧仓房原为盐铁转运所用如今荒废多年墙皮剥落铁门锈蚀檐角蛛网密布偶有野猫窜过惊起几只寒鸦。
但近月来夜里常有灯火守卫轮值与“废弃”二字再不相干——反倒透出一股诡谲的生机。
林不觉伏在仓后芦苇丛中黑衣裹身连呼吸都压成一缕细丝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指尖微凉却稳如磐石目光如鹰隼扫过仓房每一处阴影。
一个时辰前沈七如约出现在换岗路口与夜巡小队交接时故意拖延半刻——那半刻便是林不觉潜入的窗口。
他记得沈七临别时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当时未觉异常此刻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他已绕仓三圈摸清布局: - 东门有两人守卫靠墙打盹鼾声断续; - 西墙有破损砖缝松动可攀入; - 仓内分三间中仓最大堆满麻袋似为掩护; - 后仓临水有小门通暗渠水声幽咽似有暗流。
此刻江面传来低沉的橹声划破寂静。
一艘无灯黑船自雾中缓缓靠岸船身吃水极深显然载重不轻。
船未停稳三人跳下动作迅捷如狸猫落地无声。
其中一人抱一铁匣匣外包油布锁扣森然——正是那日河湾船上所见之物。
林不觉瞳孔一缩:**范模到了**。
接货人早已在仓前等候—— 一袭青布长衫戴宽檐斗笠身形瘦高双手拢袖静立如鬼。
夜风拂过斗笠下袍角微扬却不见其动仿佛早已与这荒仓融为一体。
黑船之人低语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吞没。
其中一人将铁匣递上动作谨慎似怕惊动什么。
斗笠人接过未言一字转身入仓脚步轻得连枯叶都未惊起。
林不觉悄然尾随从西墙缺口翻入贴墙而行。
他靴底裹布每一步都踩在砖缝之间避开碎石与朽木。
仓内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仓内昏暗唯中仓一盏油灯摇曳灯芯噼啪作响光影在麻袋堆上跳跃如鬼影幢幢。
斗笠人掀开麻袋露出地下暗门。
他提灯下行林不觉紧随其后屏息凝神。
地窖深约丈许四壁砌砖潮湿阴冷水珠沿壁滴落声声入耳。
中央设一石案案上竟摆着**三枚铜范**——与胡明所修如出一辙! 林不觉心头狂跳血流如鼓: 原来范模未毁 而是被运至此处 用于**现场试铸**! 斗笠人放下铁匣取出一枚新范置于石案又从袖中取出一小块**蜡模**比对纹路。
烛光映在他手上指节修长动作精准竟似匠人而非贼寇。
就在此时—— “咔。
” 林不觉脚下踩断一根朽木。
那声音在地窖中格外刺耳如针扎入耳膜。
斗笠人猛地转身斗笠下目光如电寒光凛冽:“谁?!” 林不觉不再隐藏拔刀而出刀刃在昏光中划出一道冷弧:“把范留下。
” 斗笠人冷笑袖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柄**短匕**!刃薄如纸却泛着幽蓝显然淬过毒。
两人交手地窖狭小刀光如电身影交错如鬼魅。
林不觉刀快但对方身法诡异步法似非江湖路数倒像军中暗卫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十招未过斗笠人虚晃一招撞开侧门跃入暗渠。
水声哗然随即归于沉寂。
林不觉追至渠口只见黑影没入水中再无踪迹。
渠水冰冷刺骨他不敢贸然下水只得咬牙回身。
他欲取铜范—— **“轰!”** 地窖上方突然塌陷! 火油泼下烈焰腾空!浓烟滚滚热浪扑面! ——**陷阱**! 林不觉滚地避火衣角已被燎焦。
他强忍灼痛抓起一枚铜范塞入怀中冲向出口。
火舌舔舐梁木发出噼啪爆响整座西仓如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咆哮着燃烧起来。
仓外火光已起映红半江寒水。
守卫惊醒锣声大作:“走水了!西仓走水!” 远处巡夜司红衣奔来火把如龙脚步杂乱。
林不觉翻墙而出隐入芦苇。
江风扑面湿冷刺骨他却不敢停步直到奔出半里才敢回头——西仓已成火海映得江面如血。
他知道 自己中了圈套。
对方早知有人会来 故意设局 引他入瓮 再以“走水”毁证 嫁祸于他。
但—— 他怀中 尚有一枚**未毁的官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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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大胤夜巡司第38章 西仓夜来源 http://www.51746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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