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小心翼翼地叙述着每一个字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既要显得真实恳切发自肺腑又不能过于夸大其词或留下任何可以被轻易证伪的把柄。
他极力将重点放在渲染胥吏之可恶、小民之凄苦上并将一切问题的根源隐隐指向“天高皇帝远”、“奸吏猾胥蒙蔽圣听”、“陛下虽圣明却难察万里之微”这类既能挠到皇帝痒处、又相对安全的结论上。
他的语速平稳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每一句话出口前都在脑中飞速权衡数遍。
关于地方吏治腐败的例子他足足说了三四件件件不同但核心都是突出官逼民反、民不聊生的潜在风险。
他描述了胥吏如何利用征收“火耗”盘剥百姓如何勾结地方豪强欺压良善如何对民间冤屈视而不见、甚至助纣为虐。
他甚至在讲述一件老丈儿子被诬陷偷盗、屈打成招的家破人亡惨剧时声音哽咽眼眶泛红将那种读书人的悲悯与无力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这个话题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殿内再次陷入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沉默之中。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反而衬得这深宫偏殿愈发寂静得可怕。
朱元璋并未对林霄声情并茂的陈述做出任何评价既未表示赞同也未出声呵斥仿佛刚才只是听了几段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坊间奇谈。
然而这种沉默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积攒着更深的风暴。
林霄的心刚刚稍定立刻又提了起来他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果然下一刻那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锋却如同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礁骤然变得锐利无比直刺而来: “嗯。
”朱元璋先是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手指随意地敲了敲奏疏“胥吏可恶该杀。
”他轻描淡写地定了性语气随意得像是谈论天气仿佛那“该杀”二字背后不是无数颗人头落地而是碾死几只蚂蚁。
随即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奏疏的某一页上发出“笃”的一声清晰脆响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惊堂木拍下。
“那你再给咱仔细说说林霄”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寸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审视。
“这‘勋贵纵仆行凶侵夺民田’…又是怎么回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你指的究竟是哪家国公?哪家侯爷?还是哪位都督佥事?何时?何地?占了谁家的田?田契原主是谁?现在何处?可有苦主能当面对质?可有地契、人证、物证?!——都给咱一五一十说清楚!”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锋利无比的匕首连环刺出直指最致命的要害!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冻结!连一旁侍立的太监和锦衣卫呼吸似乎都为之一滞! 林霄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迅速浸湿了那件单薄而肮脏的囚衣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剧烈的战栗。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鬼门关!勋贵集团是朱元璋赖以起家、扫平天下的核心力量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在军中在朝中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但同时也是他内心深处最为猜忌、最为警惕、时刻想要打压甚至铲除的对象。
这其中的分寸把握微妙到了极致简直就是雷池!直接指名道姓无异于自寻死路立刻就会成为整个勋贵集团的死敌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恐怕还没等自己走出这大殿就已经“被自杀”了!但若回答不慎含糊其辞又会被认为是信口开河、诬陷朝臣同样是欺君死罪!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和早已在诏狱中推演过无数遍的说辞猛地冲上头顶。
林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以头抢地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冷坚硬无比的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再抬起头时额上已是一片明显的红肿甚至隐隐透出血丝。
他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惶恐”、“急切”和“委屈”而带上了剧烈的颤音听起来情真意切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学生…学生实在不知具体是哪家勋贵府上!学生万万不敢妄自揣测构陷朝堂重臣!此乃灭门之罪学生纵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如此啊!” 他语速加快仿佛生怕被皇帝不耐烦地打断急于将满腹的“冤屈”和“忧惧”倾倒出来语言甚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却更显得真实。
“那些豪奴恶仆出行时皆鲜衣怒马仆从如云气焰极其嚣张跋扈动辄对街边小贩、过往百姓打骂呵斥强买强卖强占民物甚至…甚至学生曾亲眼所见其当街纵马疾驰踏伤躲避不及的卖菜老农扬长而去竟无一人敢阻拦过问!其行径与匪类无异!可…可他们行事时从不报主家名号百姓只知其势大背景深厚畏之如虎敢怒而不敢言更遑论探究其背后之主究竟为何人!学生…学生人微言轻纵有疑惧又能向谁问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文地址大明老六寒门书生开局死谏朱元璋第17章 雷霆之问 巧言周旋来源 http://www.51746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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