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清溪村像被谁“唰”地拉上一层灰蓝布。
太阳刚坠到山梁后风就顺着河道爬上来卷得杨树叶“哗啦啦”直哭。
村口那盏路灯是三十年前装的灯泡里钨丝早烧得发黑灯光像隔了层毛玻璃昏弱弱地洒在地面碎成一地“铜锈”。
李叔蹲在灯下老槐树的最粗那条根上屁股底下垫着一块烂纸板是从水果箱上撕下来的印着“海南香蕉”四个红字被雨水泡得皱巴巴像一张笑裂了的嘴。
他左手攥着一张初测补偿单白纸被汗渍浸得软塌边缘卷翘像条被晒干的柳叶;右手捏着烟袋锅铜锅子被火烤得发亮里面的烟丝却潮了抽一口“滋啦”一声冒出的白烟混着口臭熏得他自己都皱眉。
“1套80平+80万现金”——单子上这几个铅字他早就用指甲划出一道一道沟纸面透出了裂缝可那裂缝却怎么也钻不到他心里去堵得他胸口发胀。
他抬眼望向东边林家烟囱正冒炊烟一缕一缕像有人拿白毛笔在天上写字横平竖直端端正正。
那烟里还夹肉香炖白菜混着猪油顺风飘过来钻进他的鼻孔勾得他肚子“咕咚”一声像掉进去一块石头。
“咋就走到这一步?”他嘟囔一句声音卡在喉咙里哑得像是被沙子磨过。
李叔今年五十四肩膀却已经塌成一张拉坏的弓。
他年轻时在公社焊铁皮火星子溅到手臂留下一排铜钱大的疤那些年他逢人就撸袖子:“瞧男人的勋章!”如今那些“勋章”早变成灰白的死肉像贴在皮上的烂树叶风一吹就瑟瑟发抖。
他想起去年腊月自己半夜爬梯子往屋顶加彩钢瓦北风“嗖嗖”割耳朵老伴在下头打手电光柱子晃得如同探照灯。
他当时咋喊的?“多盖十平多拿十万!”声音飘在寒风里脆生生的。
如今彩钢瓦早被拆迁队当违建掀了连块铁渣都没给他留只剩屋顶大梁上一排白森森的钉眼像嘲笑他的眼睛。
更远处的记忆也涌上来:今年开春他带头堵村委会门口举条白布红油漆写“还我公道”笔画像蚯蚓。
林建国当时拽他袖子低声劝:“李哥别闹政策有政策闹大了吃亏。
”他一把甩开:“胆小鬼!人善被人欺!”一句话把建国噎得脸通红。
现在倒好人家“胆小鬼”拿两套80平、180万他李大胆却只剩一套外加八十万还落个“闹事户”的名儿。
想到这儿他抬手抽自己一嘴巴“啪”一声脆响惊起树上一只老鸹“哇——”地掠过夜空。
他决定去林家。
起身时腿麻得像灌了铅差点跪地上赶紧扶住树干。
树皮粗糙磨得掌心发热他顺势把补偿单折成四方形塞进烟盒里空烟盒是“大前门”软塌塌正好当皮夹子。
走到小卖部他犹豫三秒还是掀帘子进去。
灯泡只有十五瓦屋里昏黄老板娘正给孙子洗脚塑料盆里水汽蒸腾。
李叔在货架前转两圈手指从“剑南春”摸到“老白干”最终停在最便宜的那瓶——三块五标签皱得像老太太的脸。
他掏口袋钢镚儿“哗啦”一声全倒在玻璃柜上两个一块、三个五毛、剩下全是分币老板娘数了半天给他凑了个整数。
出门时他把酒瓶塞进怀里贴着皮肉冰凉像揣一块冬天的铁。
他想着待会儿到了林家先把酒往桌上一放再咧嘴笑:“哥俩喝点!”有了酒话就好说求人的话也不至于太掉价。
林家院门半掩门楣下挂着一盏新换的节能灯白光雪亮照得门槛那阶青石都起霜。
李叔伸手想推门又缩回来在衣襟上蹭掉掌心的汗才轻轻推开。
“吱呀——”门轴刚上过油声音清润像笛子滑了个低音。
院里景象让他愣住:东墙根建国蹲在木工角手里拿一把小螺丝刀正给晓阳的小木车拧紧最后一颗螺母;西窗下赵秀兰掀锅一锅白汽“呼”地腾空月光混灯光把那团汽照成了银雾;林老太坐在堂屋门槛藤椅吱呀膝盖铺条毯子手里却不停针线穿过鞋底“嗤啦——嗤啦——”声音稳当得像更漏。
李叔突然觉得自己是闯进别人年画里的黑乌鸦满身晦气。
他脚下一顿怀里酒瓶“当”一声碰在门框上。
建国抬头愣了半秒立刻笑开:“李哥?快进来正开饭呢!” 李叔咧嘴笑得比哭难看把酒瓶往上举了举:“哥……哥俩喝点?” 八仙桌被擦得发亮漆面能映出人影。
桌上三菜一汤:白菜粉条炖豆腐油星子浮在汤面像撒了一把碎金;清炒菠菜绿得能滴下水;腌萝卜干堆成一座小山顶上点几滴小磨香油灯光一照亮晶晶;外加一碗鸡蛋羹嫩黄中间划十字刀淋酱油开成一朵褐花。
赵秀兰给李叔盛饭米饭冒尖热气扑到他脸上瞬间蒙了镜片——他这才想起自己那副老花镜去年掉铁皮屋顶镜片裂成蜘蛛网一直没舍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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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拆迁后我家靠吃瓜暴富了第38章 李叔后悔想找建国求帮忙来源 http://www.517465.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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