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依旧封锁着岭城封锁着校园但人心深处的那些细微情感和联结却在这极致的隔绝与朦胧中变得更加清晰而珍贵。
明天雾会散吗?谁知道呢。
但至少今夜他们有火有食物有兄弟。
……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岭城。
经历了一日浓雾的封锁天空似乎清朗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初冬的萧瑟但至少视线不再受阻。
然而这种清朗并未持续太久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悄然取代了雾气带来的朦胧仿佛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天穹之上酝酿。
早餐食堂里议论的焦点不再是昨日的浓雾而是另一个更加古老而神秘的话题。
“听说了吗?广播里说今天有日食!”王亮扒拉着粥神秘兮兮地宣布仿佛掌握了第一手情报。
“日食?天狗食日?”老九吴东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混合着恐惧和好奇的神色“我奶奶说这是凶兆…” “迷信!”老五任斌推了推眼镜试图用科学武装头脑“是月球运行到太阳和地球之间挡住了太阳光一种自然天象而已。
不过据说这次是偏食我们这儿能看到很大一部分被遮住。
” “啥时候?啥时候?”冯辉也来了兴趣。
“说是上午十点多吧。
”张煜看了眼窗外有些发白的日头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他对此并不陌生甚至隐约记得这次日食的具体情况重生带来的记忆碎片有时会这样浮现。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校园里传开带来一种莫名的兴奋和躁动。
对于这些大多数从未亲眼见过日食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给平淡甚至有些压抑的校园生活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连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果然快到十点时天色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变暗。
不像平常傍晚的渐变而是一种仿佛有人缓缓调暗了世界亮度的感觉。
阳光失去了力度和温度变得惨白而虚弱。
操场上、走廊里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学生和老师。
没有专业设备大家各显神通:有的拿出了曝光过的废胶片有的找了玻璃片用墨汁涂黑有的干脆准备透过一盆水来看倒影。
307的兄弟们自然也挤在了一起。
温阳不知从哪弄来几块用蜡烛熏得漆黑的玻璃片分发给众人。
“来了来了!”王亮指着太阳的方向大呼小叫。
只见那轮明亮的日头边缘开始出现一个黑色的缺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悄然咬去一口。
黑色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光明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温度也开始下降。
风声似乎都停止了世界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只有人们压抑着的惊呼和议论声低低回荡。
当太阳被吞食近半时天色已然如同诡异的黄昏。
光线变得极其微弱而扭曲物体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边缘模糊不清。
一种非自然的阴冷笼罩了大地。
“我滴个娘哎…真…真吃了…”王亮张大了嘴手里的黑玻璃都快拿不稳了。
“闭嘴好好看!”冯辉瞪了他一眼自己却也屏住了呼吸。
任斌则在一旁小声地给大家科普着贝利珠、日冕之类的术语但此刻没多少人听得进去都被这天地伟力所震撼。
张煜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四周。
他看到陈琛和林小雨挤在一起共享一块熏黑的玻璃。
陈琛仰着小脸琥珀色的眼眸在异常的天光下闪烁着惊奇又带着些许畏惧的光芒小巧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粉嫩的唇微微张着呼出淡淡的白气。
那副既好奇又害怕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似乎感受到目光她侧过头与张煜视线相接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垂却悄悄红了。
不远处黄莺独自倚在走廊柱子上并没有使用什么观测工具只是微微眯着那双冰冷的丹凤眼仰望着那轮残日。
墨绿色的羊绒围巾衬得她脸庞愈发白皙精致饱满的红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她无关的盛大戏剧。
她的侧影在诡异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冷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般的疏离和慵懒。
而在人群最外围的阴影里安静依旧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她戴着那顶旧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到她线条紧抿的下颌和握着自制黑色观测板(一块纸板中间贴了曝光胶片)的、指节分明的手。
她看得异常专注仿佛要将这天象变化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中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兴奋氛围格格不入的冷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张柠老师也和其他老师站在一起她微微仰着头修长脆弱的脖颈线条完全暴露出来在惨淡的天光下像一件易碎的白瓷。
苍白的脸上带着震撼和些许不安纤细的手捂在胸口宽大的毛衣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当天空几乎完全暗下来只剩下一个明亮的日牙时她下意识地轻轻“啊”了一声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动人的柔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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